趙氏本末序
予聞作譜者,皆曰水由一源,人由一祖,此理之自然也。夫水之分河海支流散殊,不以源推之,孰識其由?人之生先後,南北异異處,不以祖宗之,孰知其真,斯言誠有確之。吾之祖涿人也,相傳為京兆尹廣漢之後,祖父弘殷為周洛陽禁衛將檢校;祖母杜氏生太祖仕周,為點檢,受恭帝禪,乃封其子德昭等為諸王,溺愛其弟。光義承正統,傳之孫,至徽宗欽宗,金人入汴,拘逐太宗子孫殆盡,遂南渡,歷自太祖七世孫伯琮,後承太祖之舊業,繼受高宗之別都,傳光、寧、理、度四宗復被胡元牽制,遷都于閩,傳少帝,元兵逼侵,吾乃奉帝挈家駕船逃難,移之廣東新會之崖山。噫,當是時,忠臣烈將,武夫精卒,尚有數萬人,糧食賴太師家為之餓餉,尚未乏絕。予亦托萬里之天緣,乃締太師之女不期年,元兵且至,連日大戰,吾知勢已敗,與許達甫黃侍臣等以十六舟奪港而出,遇陳宜中舟在廣厓之淺澚大會,欲往福州,以圖匡復王室。船到廣東南澚之七十餘里,颶風大作,宜中舟破,遂登合浦,予冒至浯嶼之東,船亦失其杠據椇,就于浦西登岸,後徙鴻儒積美居焉,噫!當是時,天祥被執,世杰、秀夫負帝溺海,內無良將,外多強敵,大勢已去矣!人言秦失其鹿,天下共逐,果然。吾觀太祖受禪之際起於陳橋,得其眾心,加以黃袍,共立為天子,志氣擁容。晉王諸弟,太后命太祖傳位匡義匡美及德昭, 國有長 君,社稷之福,遂命趙普為誓書,欲傳長久,一堂歡笑,言色自若,共享富貴,以樂太平,不亦喜乎。噫!!不二世,豈意太宗悖逆天倫,故違母命,自貪富貴,骨肉相殘,謀其兄長,謀其弟侄,傳位子孫,得毋愧乎?惜哉!人之不善、天理所不容,神人所共怒,觀金入汴,拘王子王孫公主駙馬後宮諸嬪,前後三百餘人,皆被殺戮,天理昭彰,受此重報,不亦宜乎。然此之報,不能補殺兄弟滅天倫違母命之罪,勸趙氏子孫莫效太宗也。及至高、孝、光、寧、理、度、 諸 君,繼承正統,悞於秦檜,賈似道之徒,殺貶忠良,聽信讒言,傳及帝昺,則大事又去矣。嗚呼!當是之時,雖得天子之名,然得地者十中無一,兄南弟北,顏色沮喪,無所可依,各妻其妻,各子其子,再欲共享富貴,胡可得乎?天之降禍世有胡元,予自逃生,諱姓黃氏,居于浦西,後徙積美鴻儒占籍居焉,照造置產業,以度時光,終身抱恨,未嘗開口對人言。內無期功之親,外無五尺之童,煢然獨立,形影相吊,數臨月夜,含泣焚香祝天,思吾厓山之子孫漂泊,不知所之,至再至三,欲往新會之厓山,每被許達甫黃侍臣阻,曰:太后以吾二臣之忠貞,故敢以王托我,二臣,既不能竭力匡復以報太后,又不能保全王身以存趙祀乎?況元又求王切,此正危迫存亡之秋,願自保重慎勿輕出。故終留骨肉之所之。吾承上祖圖籍,遺像玉牒,公據世寶,逃難之際,付托伍家,今無可修,中間備細之詳,只略記其首尾一二而已,其先世之死生時日墳墓坐向,襲封王侯郎官之事雞,全無可證。惜哉!吾今衰老,終莫能見也。老身歿候,吾子孫有志者,勿以疏遠為辭,勿以跋涉為難,將遺下之玉牒,到彼一會,則見明矣。
太祖有遺言,吾族無親疎,世世為緦麻,趙氏之子孫宜深誌之。吾在厓時,娶鬥洞伍太師之次女玉蕊,生于咸淳三年丁卯 十一月七日 午時,其人素淡寡言,能盡婦道,與吾痛齒相愛,誰知天不從人,胡元侵驚,欲捨不能,乃相攜願同死生,伍氏以刀擲地,怒曰:大丈夫當全驅圖遠大,興師匡復,以從民望,誠為萬世之功,勿以賤妾微軀之故,而亡三百餘年之天祚乎?古人有一成一旅而中興者,今文武百官皆備,君力為之,得無效乎?言畢,欲自殺,吾乃止之大號于天,相向而哭,訣別于中庭,遂與許達甫等漂泊至此,造置產業,上以供祖之時祭,下得以傳吾後之子孫,汝輩子孫,亦當誌其源可也。臨書涕泣,不知所云。
元丙辰正月朔日 宋魏王十一世孫 若和郡王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