序
(清)黎元寬
《魏志》有之曰:“藻煉神明,以致無生,而得佛道。”此最初治禪者之微言,實鍛煉之名所自起也。 於是其獨修焉,謂之禪學,學亦無學,其共奉焉,謂之禪師,師亦無師。然而苟不遇無師之師,何以續無學之學?今叢社據室,動稱開爐,其所成就,固不乏人,非妄有名而已。而或徒取備員廣付,以張大其門庭,曾不一是正其眼目。即所謂我眼本正,因師邪者,又何能免?禪至此,無乃已衰乎! 晦山和尚所以長慮焉,而著《禪門鍛煉》之說,蓋責師也。昔黃檗言:“大唐國里無禪師。”而又曰“不是無禪,只是無師”者,其意亦在於鍛煉耳。若夫晦公之所謂鍛煉,篇目十有三,備矣。 夫豈猶是萬物為銅,陰陽為炭之說,一任其粗濁蹇(音簡,跛)之質已哉?然且必因材而就器,亦且必無失候而遺時,餘竊妄意之。 理在悟,而更不迷於悟,則是電光罔通,石火莫及之義。跡在功,而終不取於功,則是盡大地裡一齊火發之義。若此者,亦鍛煉之極致也。 顧其所以合於兵法者,何也?無謂其有殺人刀乎?抑謂有活人劍乎?蓋寧還我死灰,無寧坐人於死水。然則,三棒三 喝,可以當三驚矣。一莫一無,可以當一至矣。或縱或奪,且換且移,可以當拔幟矣。兵家豈有定法耶? 而禪亦如之,禪師亦如之。故法昌嘗曰:“我要一個不會禪者作國師,而以佛祖言句為人師範。”夾山深病焉。佛不可著,何有於禪?禪不可會 ,何有於師?問自己意,不問祖師意。然後無師之師,可得而親也;無學之學,亦可得而詣也!為語禪人,天下太平,在此日矣!何必須俟(同四,等待)之千生百劫,經無數形,而後乃始盡其頑鄙乎!而吹毛用了急須磨,晦公以為終是偃兵不得也。 注:黎元寬,明末清初文學家、學者、官吏。字左嚴,號博庵,南昌(今江西南昌縣)人。與戒顯禪師為方外至交。本文應戒顯禪師之請而作,精闢地評價了《禪門鍛煉說》的深刻意義,結合自己的體會,介紹了這部著作的作用。